顾南平

官人莫急,且听妾身娓娓道来

【苏靖/殊琰】琅琊奇谈(二)

阅前必读:

无售后,无逻辑,无责任

聊斋,偶有惊悚; 苏靖/殊琰

 大写加粗:  双性萧景琰 ,雷者误入 



本章轻微惊悚预警


琅琊奇谈之鬼尾

第二回



钱塘自古富庶,这一处太子行宫,原是前朝一位宰辅归田卸甲颐养天年之所。因此园内处处无不精致非常,一草一木虽非价值千金,却胜在匠心独具,流水假山俱兼备神形,颇有秦汉古风。

即便萧景琰心不在焉,一路行至后院,也难免为眼前景色所叹服。

后园中有一清浅荷塘,塘上横卧着一座白石曲桥,造型颇精致。桥下时有锦鲤游弋。临水种了一棵桃树,那花四月里仍开得极好。

萧景琰竟不知桃树能生得如此好,只一株就好似开满了后园天地。桃花一朵压着一朵,层叠繁复,颜色煞是娇嫩艳丽,微风袭来便一阵落花翩跹,一眼看去竟教人生出眼花缭乱之感。

“殿下。”

萧景琰循声看去,只见一名红衣佳人正袅袅婷婷地穿过后园朝自己缓步行来。

“前院已备好了早饭,殿下可要去用些?”红衣女子躬膝行礼,她容色姣好、鸦鬓堆云,头上簪着一支剔透的珠钗,红翡艳如一颗相思子。

“正要过去。”萧景琰答道,“昨日太子行辕入府,可有被人察觉我不在府中?”

“殿下宽心。”红衣女子微微一笑,“一切安排妥帖,刺史等人只道殿下身体不适,在府中歇息。”她忽而住了口,细细端详萧景琰,末了柳眉微拢,踌躇半晌,迟疑道,“殿下……可有遇到什么事?”

“何出此言?”萧景琰见她神色有异,不禁问道。

“若妾身看得不错,殿下身上,有妖气。”红衣女子肃然道。

萧景琰当即一怔。

这红衣女子名唤秦般弱,自称金陵人士。大梁建国未久,除了出兵击退外侮,萧景琰两年前也曾为水患之事一下江南,正是在回来时遇到了秦般弱。

那时的秦般弱也不像寻常逃难之人。她一身精致非常的茜素红衣裙,远远站在萧景琰的必经之路上,见萧景琰策马而来,竟不要性命似的抢上前来阻拦。若非萧景琰勒马及时,只怕美人就要香消命殒了。

自那以后,秦般弱便自荐为谋士,在太子府住下不肯走了。萧景琰起初只拿她没办法,却也不敢轻信。怎知几个月下来,秦般弱竟颇显了几回声势,她不仅善于精算,心思玲珑剔透,且于神鬼之道也颇有了解。

见萧景琰征愣,秦般弱便不再迟疑,肯定道:“殿下定是遇上了什么人,是不是?”

萧景琰犹豫片刻,脑海中浮现昨日那名青衣男子的模样,却不知为何总不愿将他当做妖邪一类。他抿了抿唇,鸦睫遮了瞳仁,只道:“是遇到了名奇异之人,只不过,他并非邪祟。”

“殿下怎知?”秦般弱勾唇一笑,“邪祟二字又不是写在脸上。殿下且看吴兴,还有如今的钱塘,可不正是应了这条道理。”

“钱塘怎么了?”萧景琰从她的话里寻出些许异样,不禁眉头蹙起。

秦般弱见状,却是细细打量萧景琰,直看得他不甚自在,才笑嘻嘻道:“且看殿下如此护着那人,顾左右而言他也不肯说给我听,想必那人定然是生了一副顶顶好的美人皮囊,才能连太子殿下都蛊惑了去。”

萧景琰原本一心坦荡,被她这么一说,却不知为何竟有些赧然,面上只佯作恼怒不想被她看出破绽:“你怎的一大早就拿我玩笑,若是有什么劳什子妖气你也只直说就是,做什么拐弯抹角。”

“殿下休恼。”秦般弱掩唇一笑,“我只说是妖气,却也没说哪里不好啊。那殿下只说,昨日那人可有将什么东西交给你便是了。”

萧景琰微微一滞,他手下稍顿,却还是将腰间的扇坠扯了下来,转而递给秦般弱。那扇坠触手温凉,流苏柔顺垂落,倒让萧景琰颇有些舍不得。

“果然便是它了。”秦般弱收敛笑意,将扇坠接过去仔细看了,柳眉拧起,一张红唇抿成一线。她低垂着头将扇坠翻来覆去看了,半晌一言不发。

“可看出什么了?”萧景琰期期问道。其实他如何不知昨日那个唤作梅长苏的人来得蹊跷,可只凭昨晚一夜无梦,萧景琰便不愿信他有意加害于自己。

秦般弱却是缓缓摇头:“……我只能看出,此物所染气息非常人所有,且那妖物必然道行极深,不过倒像是未存加害之意,殿下日后见了也不用怕就是。”

她说得不清不楚,萧景琰自然也得以庆幸地将信将疑,甚至还有余力反将一军:“若是妖物的东西,怎的从昨日至今,我随身佩戴也并无异样?”

秦般弱又摇头:“我早先便对殿下说过,殿下身为神子,又为一国储君,自有一道紫微天命护体,普通秽物便是接近殿下也难。兴许正是这个缘故……”

萧景琰眨了眨眼,只伸出手去:“那你可否将这扇坠还给我了?”

秦般弱犹疑片刻,还是将扇坠还了回去,忽而眼珠一转,道:“再如何厉害的大妖也当遵循天道。殿下若是当真想知道这扇坠是否是妖物所有也不难,只消取他一根头发丝儿,我便能将他真身——”

“你适才说,钱塘怎么了?”萧景琰不想再听,出口打断了她。

秦般弱一顿,眉宇间又涌起忧色:“我曾劝殿下不要来这钱塘,殿下不听。只怕我先前在吴兴对殿下说的话要应验了。”

萧景琰浑身一震,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扇坠,沉声道:“钱塘也……”

“正是。”秦般弱点一点头,“昨日太子行辕入城前,我便在城中几家茶肆多方打听。自三月起至今,钱塘已有十九人不见踪影。七日前始,陆续有人发现了两名女子、一名男子的尸身,皆是未行男女之事的处子,死时浑身赤裸,眼窝下陷,皮肤树皮似的坚硬干瘪如若百岁老妪老叟,一碰便碎裂。”

“怎会竟已有十九人了?”萧景琰惊道,“余下十六人还都未曾找到么?”

“不错。”秦般弱显得忧心忡忡,“我学艺不精。这邪祟在江南接连作怪食人精气,道行日益加深,只怕来日便是知道了它的藏身之处,我也无力将其铲除。”

“莫要气馁,”萧景琰见状,便出声安抚,“车到山前必有路。”

“吴兴之事早已传到钱塘,钱塘城中有妖邪作祟的言论已风声四起,百姓已有些怕了,举家迁走的也有。”秦般弱道。

萧景琰闻言,眉头越发紧锁:“扬州刺史吴可必如何说了?”

“他前日请了郊外灵泉寺的住持并十来位和尚在城内大兴水陆道场,又将三具干尸悉数收于府衙,虽说是查验办案,实则除此以外再无消息。”秦般弱轻叹一声,“说来,吴兴自年后连月来异事频发,只死者便多达数十名。吴兴郡太守尤思淼的陈情折子早在我们还在吴兴境内时便该递到太子行辕了,却如今也还不见,这才真是奇事一件。”

“有什么好奇怪。”萧景琰冷笑一声,他二人一路缓步朝着前院而去,“他们只当还能将我蒙在鼓里,好好粉饰太平一番,以将我送回金陵呢。”他顿了顿,又道,“扬州刺史吴可必昨日可有来求见?”

“自然是来了的。”秦般弱徐徐道,“只说了些请安的话,其余却只字未提,临走还叫人送来了一匣子东西。待他走了我打开一看,殿下猜是什么?”

“想必无非是些奇珍异宝。”萧景琰兴致缺缺,语气冷冷道。

“只说奇珍异宝怕是小瞧了,”秦般弱微微摇头,“这位吴大人送来的竟是一应十二幅水晶雕琢的小屏风,当真是巧夺天工,连我见了也觉得稀罕。只是……不知哪里,总说不出的古怪。”

“古怪?”萧景琰奇道,“哪里古怪?”

秦般弱迟疑片刻:“我修为不足,却仍能觉出一二,这东西……怕不是活人用的。”

“什么意思?”萧景琰道。

“就是……殿下须知,近朱者赤,有些东西不见天日久了,难免,难免沾染些不干净的气息。”秦般弱字斟句酌道。

“可有大碍?”萧景琰道,“放在哪了?你带我去看看。”

“摆设而已,料想也没什么大碍。”秦般弱闻言道,“殿下不先去用饭么?”

“不忙。”萧景琰道,“你引我去看看。”

秦般弱略一踌躇,随即颔首:“殿下随我来。”

穿过后园直入西跨院,沿路几个太子卫队的士卒都向萧景琰行礼。

天光敞亮,鸟鸣声声,一路树影婆娑,正是黄绿斑斓的好春景。可不知怎的,萧景琰越向西厢走,便越觉得寒气袭人,四下无风,鸟鸣蝉声也渐渐止了。

待到迈入西厢房,萧景琰登时只觉房内晦暗,另有一股森冷寒气扑面而来,当真不似人间四月应有。

屋内静谧无人,纱帐飘忽曳地,一应陈设十分普通,唯独桌上摆着一口老旧的镶金乌木匣子,不过两只巴掌大小,虚虚掩上的缝隙中隐隐有精光流转。

“吴大人送来的东西可在此处?”萧景琰驻了足,门外一片阳光大好,屋内却好似深秋时节,寒意拔地而起,教人肺腑生凉。

“正是在屋内。”秦般弱也跟随他在门前停下,却是面露不解,“殿下觉得如何不妥?”

“你不觉得,这屋里极冷么?”萧景琰侧头看向她,却发觉秦般弱面含惊讶,显然并未察觉。

“殿下是说,这屋里……极冷?”秦般弱重复道,显得若有所思。

萧景琰见状,心下便有了大概。

神子究竟与旁人有所不同,自他出生,便时常能感知到一些常人无法察觉的事,而这些事最后大多事关神鬼,诡谲莫测,因果也有好有坏,不一而足。

若萧景琰所料不错,里面那只匣子里的东西,只怕并非一般的不好。

“我记得我十二岁那年,父皇从西域得了一只花瓶,颜色火红鲜丽,任谁见了也要夸一句好看。父皇起初爱极,将其置于御书房中,时常相对。”萧景琰徐徐道,“只是我却碰不得那花瓶,因为我一靠近,便觉得极冷。”

“如今日这般的冷?”秦般弱睁大了两眼。

“正是。”萧景琰神色淡淡,眸底却浮现出浅浅忧虑,显示着事情并不如此简单,“后来父皇没由来地大病一场,险些丧了性命,正是痊愈后才改年号为承平。因我总极厌烦那瓶子,父皇大病后,便也始觉不祥。恰逢与西域使节一同到金陵的南楚使节团里,一名官员见过那花瓶一次就十分喜欢,无论如何也要讨了去。父皇叮嘱他此物不祥,他却也不以为然。”

“然后那花瓶便归南楚人了?”秦般弱问。

“正是。”萧景琰道,“那人带着花瓶还没出大梁境内,便有斥候带信回金陵,说是那人疯魔了。”

“疯了?”秦般弱喃喃重复。

“不错。”萧景琰说着,深深望了房内那乌木匣子一眼,“据说,那人白日里怕极了见人,更见不得阳光,不吃不喝,没几日便形销骨立,偏力气极大,浑身青筋凸起,唯独一双眼睛极亮,瞳仁又极小,常人看了都觉得害怕。”

“怕是阴气太重,有东西上了身。”秦般弱蹙眉道。

萧景琰又继续道:“那人到了晚上便缩于屋顶梁上,无声无息的,小得好似一只瘦猫,见了人就以发簪刺人双眼,得手了就手舞足蹈,喉咙里咯咯作响,听不清说什么。”

秦般弱连呼吸都屏住了:“……然后呢?”

“与他同来的一双妻妾并两个儿子都被他挖眼而死,另有几名侍从也遭了难。那人第二日被使节团内其他人逼到阳光下,据说转眼就化作了一团腥臭污血,蚊蝇老鼠都不敢靠近。”萧景琰说着,也有些嫌恶地蹙眉,“我看了下面递给父皇的折子,说是那花瓶被人发现时,色泽鲜艳无比,里面装了几十只或饱满或碎裂的眼睛,好似几十个人在从花瓶里望着外面想要出来。”

“那花瓶后来如何了?”秦般弱隐隐作呕,素手捂着胸口低声道。

“父皇着人详查才知道,那花瓶乃是西域一名极残暴的贵族活活将人烧死取乐后,用来盛装骨灰的。后来他入狱,便是被仇人挖了双眼而死。”萧景琰说到这,轻叹一口气,“我看这匣子里装的,只怕不是寻常东西,切莫再留在府中,以防招致灾祸。”

“是妾身大意了。”秦般弱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屋内,再看那黑沉沉的乌木匣子,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凉,“妾身这就着人将此物送走。”

“原也不必你去处置。这东西送给普通人,总是祸事一件。”萧景琰沉声道,“既然吴可必先前未受其害,想必也是有法子将这东西好生存着的。我会叫他自己派人来将这东西取走就是。”

“殿下说得极是。”秦般弱轻声道。

“合该怪我,是我不该同你说这些,”萧景琰温和一笑,示意秦般弱同他朝西跨院外走去,“我也不知这些东西缘何如此,只是想必若一不贪恋二不存私三不时刻近身,总不至于立时就伤了性命。”

秦般弱跟在他身畔一边走一边凝眸思索,片刻道:“如今看来,钱塘之事怕是当真非我所能,其实……罢了,料想不可为。”

“何事?”萧景琰见她吞吞吐吐,便问道。

“听闻江左有一名麒麟才子,具不世之材,通方外之事,便是连五方鬼帝都要给他些许薄面的。”秦般弱抿唇道,“若是能请他来帮忙,想必能容易好些。”

“麒麟才子是何人?”萧景琰半信半疑,“当真有如此厉害?”

秦般弱闻言便掩唇笑道:“殿下不知却也不奇怪,这位麒麟才子不涉朝政不入仕途,为人行事也低调得紧,虽有才名在外,却也甚少有人见过其真容。”

她微微一沉吟:“两年多前江南水患,起初暴雨连月,好似江海倾覆,民不聊生。殿下只来了江南三日,便水势消退,晴空万里么?”

“自然记得。”萧景琰点头,“不正是那时才遇到你的么?”

秦般弱颔首:“此事因时过境迁,我便未同殿下讲起。那年水患,实则是一条恶蛟作怪。”

“恶蛟?”萧景琰瞪大了一双鹿眸。

“蛟者,非龙也。但却也离修成正果不远矣。”秦般弱道,“那恶蛟之所以不再兴风作浪,便是有人将其捉了去,抽了筋投回凡间去了。”

“这个人,便是你说的麒麟才子?”萧景琰有些惊讶。

“不错。”秦般弱点了点头,“连离修成正果只一步之遥的蛟都能轻易收服,此人当真深不可测。只是如他这般人物,我便是想去求,却也不知从何求起。远水怕是解不了近渴,故而我想修书一封给我师兄,或许会透露此间事宜,不知可否不妥?”

萧景琰闻言浅笑起来,他下眼睑卧蚕饱满,外加唇角两个小小的梨涡,一笑起来眉眼都漾着一弯融融暖意,衬着端正衣冠反而越发可亲可爱:“不妨事。眼下正缺人手,若是你师兄能来帮忙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 第二回完 ———

emmm……希望大家都没有被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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